©李道延 | Powered by LOFTER

🌕🌖🌗🌘🌑🌒🌓🌔:

然后有一天,皮肉好像突然之间松开,肉下的血液和空气结合在一起,突然之间整个世界又咆哮起来,身体的骨骼像蜡一样熔化。这样的一天,也许就是你碰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那一天。你记得那本书下面的桌布的味道;你看钟,这时候离永恒只有五分钟;你数壁炉架上的东西,因为数字的声音在你嘴里是一种全新的声音,因为新与旧、被触动与被忘却的一切都是一团火,是一种催眠。现在,笼子的每一扇门都敞开着,无论你走哪一条道,它都是一条通往无限的直线,一条疯狂的直线。在这条线上,激浪咆哮,大理石和靛青制成的大鸟猛扑下来,放下它们发热的蛋。从泛着磷光的波浪中,雄赳赳气昂昂地腾跃出随亚历山大大帝行军的搪瓷马,它们紧绷绷的健壮肚皮发出钙的灼光,它们的鼻孔浸在鸦片酊里。现在到处是雪和冰,猎户座的大饰带挂在海洋的胯部周围。
陀思妥耶夫斯基第一次从我的视野一闪而过的时候,正好是七点零五分,在百老汇大街和柯修斯科街的拐角上。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装饰一家商店的橱窗。那些人体模型从大腿中间往下全是铁丝。空鞋盒靠橱窗排成一行,像是去年的雪……
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字就是这样闯了进来。毫不显眼地,像一只旧鞋盒。把他的名字告诉我的那个犹太人是个厚嘴唇;例如,他不会说符拉迪沃斯托克,也不会说喀尔巴阡山脉———但是他能神圣地说出陀思妥耶夫斯基。甚至现在,在我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时候,我又看见他那肥厚的大嘴唇,在他发这个名字的音时,他喷出的唾液形成的一条细线就像拉长的一根橡皮筋。在他的两个门牙之间有一个大于通常情况的空隙;正是在这个空隙中间,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词颤抖着、伸展着,一层五彩缤纷的唾液薄膜,在其中集中了黄昏时日光的全部金色———因为太阳正从柯修斯科街落下去,高架桥上的交通局面突然成了一种春天的解冻,一种嚼和磨的声音,就好像带铁丝腿的人体模型正在互相生吞活嚼。」
《黑色的春天》,亨利·米勒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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